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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通常是没有实体的,哪怕被人看见了也摸不着,他也就是仗着这点多年来胡作非为。可这点小把戏面对薛止和他那把闪着雪亮寒芒的剑就失了效,剑锋非但没有直接穿过去,反倒触碰到了他的脖子,随时都有可能再进一步。感受到那阵透骨的阴寒,想到薛止先前是怎么把姜闻浩的脑袋给砍下来,他打了个寒噤,“我……我乱说的,没别的意思。” 薛止不带半分感情地望着他,确定他不会再口出不敬以后,才缓缓地收了剑。他就是这样的凶神,平日里好似没什么存在感,只在特定时候亮出獠牙。 “够了,阿胜。”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伞郎,不是伞郎,而是他生前的姓名。伞郎意识到这点,慢慢地转过身子,那张还带着点少年稚气的面孔上罕见地透着委屈。 “我虽然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并非痴傻,我能感觉到,他没有骗我。天道是的确存在的,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唯独眼睛里流露着丝丝温情,“我杀了姜家上上下下二十三口人,手上染了血腥,若是不为此赎罪,只怕也会给你找来灾祸。唯独这点我是不愿意的。” “但是……” 她没有给他把那句话说完的机会,“没什么但是。你能陪伴我这么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白姑娘,以魂铸剑不是口头上说着好玩的。”穆离鸦没有立即收下她,反而和她说起了铸剑的详细步骤,“不是所有妖物的精魄都适合铸剑的。剑是凶器,需要几分凶性和戾气又不可过火,所以像你这样的就刚刚好。你会被投入到阴火中冶炼、锻造,这是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而且没有可能会缩短。直到你的魂魄彻底被铸成我想要的模样,你就成了剑的剑魂,与剑同生同死,若是剑毁你也不能继续活,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你能够接受吗?” 穆家所铸每一把剑的剑魂都是自愿献身,没有例外,这也是为什么穆家宝剑价值连城、千金难买的缘故。 “这样吗?那妾身就安心了。”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柔软的白光,飘然落在穆离鸦的手中,末梢还缠着他伶仃的手腕打了个卷。 若是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到这缕精魄中夹杂着一线猩红。 “织衣无法结出善果,妾身希望今后以身为剑能庇护他人。” …… 后半夜,薛止将姜氏衣铺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 白容亲述自己杀了这宅子里的所有人为自己报仇,除了姜家老大刚满七岁的女儿,逃过一难因为随着娘亲出远门探亲。 除了被薛止一剑斩首的姜闻浩,剩下的二十二具尸首分散在各处,他们都和姜闻浩一样,成了受执念所拘束的行尸,不住地叫嚷着生前所在意的最后一件事。 “臭娘们!”那姜氏老太爷所化作的行尸嘴里还在叫骂,“妖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不守妇道!” 他至死都不觉得姜家曾负过白容,只觉得白容不肯为他织锦还想要伙同那伞郎逃走是不懂知恩图报的恶行。 对于这些嘴脸丑恶的活死人,穆离鸦甚至提不起半点兴趣去纠正他们的想法,只在意能否从他们嘴里撬出梨树后那莲花符隶的线索。 无奈的是时间过去太久,而他们死后又只对印象最深的几件事留有记忆,根本说不清这束魂的阴毒阵法是从何处而来的。 当最后一点线索也断了,穆离鸦就再没力气去应付他们,委托薛止代为处理这些不该再停留于人世的活死人。 “你觉得怎样处理好就怎样。” 前半夜的种种已经耗空了他的最后一点热血,他随便找了处廊庑的拐角靠着歇息,顺带等待薛止料理完这些杂物和他一同回客栈歇息。 冬夜阴寒入骨,他便燃起狐火为自己取暖。 先前在他收下白容的精魄后,薛止曾问过他这样一件事。 “你要铸剑吗?” “我答应过她了,她也没有别的异议。”他有些不知道薛止是什么意思,“而且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得到答复的薛止没有再说话。那夜以后他们之间的有些东西仿佛已经改变,而有些似乎还是停滞在过去的阴影里。 “唉。” 他正想得入神就被一声愁苦的叹息拉回到现实里。 白容自愿以身铸剑以后那伞郎就垂头丧气的,跟个老鳏夫似的。 “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他简单地同那伞郎说了几句话,“她只是决定做剑魂,又不是要魂飞魄散。” “你没有心的吗?!”说到这个,伞郎又火上心头。他忿忿不平地冲着穆离鸦嘟嘟囔囔,“你到底是多绝情才能说出这种话!” 穆离鸦没有搭理他,静静望着远处薛止忙碌的身影。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伞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如果有一天你心爱的人,选择了……像阿容这样的道路,你就懂我的感受了。” “我不明白。” “你到底哪里不明白?” 伞郎都要怀疑他是故意拿自己开涮。 “如果那样真的对他好。”穆离鸦轻声说,“那么我会让他走。” 在他眼里,薛止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从未变过。 “什么?” 薛止正好处理完那堆活尸回来,就听到他这回答的最后。 “没什么。”笑容在穆离鸦的面上一闪而逝,“那伞郎又说了傻话,我笑他呢。” 第五章 骨浮屠 一小支行军的队伍在此山间驻扎,夜深以后,帐灯依次燃起,蜿蜒如长蛇侧卧。 副官模样的男人端着匆匆行至最靠里边的营帐,和守帐的两人互相验证过黑铁铭牌后才算数。 “大将军,药煎好了。”他通报了一声后便直接掀起厚重的门帘,进到了将军营帐内。 宣武大将军今日未着软甲,只穿了边缘泛起毛边的半旧里衣,借着微弱的油灯看手边的兵书。 这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实在是非常难得的。因为在某次驱逐了在边境烧杀抢掠的异族骑兵后安营扎寨的十多天里至少捉到了十多个潜入到军中想要刺杀他的奸细,所以他和几位偏将军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和甲而卧,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迅速睁开眼睛。 “子嶂,你来了。” 他放下手中陈旧书卷,解开衣襟的盘扣,转过身躯背对自己少数几个能完全信得过的同僚。 “又有变化了吗?” 炭盆内稀稀疏疏几块火炭散发着微薄的热意,稍微离得远点就被冬日的严寒给冲散。左将军宣子嶂借着这么点灯光火光很清楚地看到面前人的背上有五道深色圆形印记,每一块都有大半个拳头那样大,深可见骨,即使剜去表层皮肉也不会消失不见。 从很久以前,宣武大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