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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宠妃死对头 第121节

    “陛下,您慢点。”刑恩看得心惊肉跳,漆黑的夜里跑马,又是下雨天,太危险了,顾不上其他,刑恩要了旁边另一名羽林的马,连忙跨上马追上去。

    正在前面开路的左将军裘坡,本来听到动静要回转身,谁知陛下骑马冲了出来,吓得他急忙拉缰绳给陛下让道,“陛下,道路泥泞湿滑,不能跑这么快。”

    又看到紧急骑马追上来的刑恩,裘坡只能一边招呼身后的羽林跟上,一边问他,“出了什么事?”

    “你瞧太平观的方向,只希望没事,先跟上。”总不能让陛下独身前行,此刻,刑恩心里唯盼着元妃娘娘平安无事。

    不然,他不敢想像。

    只是越靠近,他心中的希望变得越来越小。

    等到能看清太平观时,太平观已陷入一片火海当中,天上的细雨,周遭灭火的金吾卫,都没把火势给灭下去。反观另一边的武库,大约是灭火灭得及时,火势已渐渐变小。

    那边的人手,陆续撤离一部分往这边来。

    然后,抵达高地前,他便看到,陛下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幸好留守京中的羽林卫的马,都是退役下来的战马,相对比较温驯,随着陛下摔倒在地,那匹马也停了下来。

    裘坡和刑恩赶紧下马,走了过去,“陛下,您怎么样了?”

    “朕没事,扶朕起来,先上去。”皇上勉强站起身,伸手捏了捏腰。

    刑恩一见忙问:“陛下是摔到腰了?”

    “无碍,走。”皇上紧绷着脸,言简意赅,率先往前面斜坡而去。

    刑恩心头惶恐不安,他打小伺候陛下,很清楚陛下的脾气,往往话越少,事越大,憋着一口气,到最后,会酿成滔天大怒,瞧着陛下沾了一身泥水,此刻,竟浑身未觉。

    要知道,陛下一向最注意形象。

    刑恩快步跟上,抬头注意到火势终于开始缩小了,也注意到太平观的大殿与厢房已全部坍塌,金吾卫还有武库的守卫个个都忙着上前扑火,但整个场面十分凌乱,似失了秩序般,到处有人疯跑,

    人潮涌动,浇水声、扑火声以及器皿的撞击声呯丁哐当,嘈杂刺耳难当。

    刑恩的心迅速往下沉。

    天太暗,人太多。

    一时无法立即分辨出来谁是谁。

    今夜这事透着蹊跷,武库遭雷击起火,很早就报到了金吾卫,偏偏太平观起火,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报。

    到底是众人灭火心切忘记了,还是别的原因。

    要知道,现在值守太平观的金吾卫头领,是元妃三弟朱及,按说,不该如此疏忽。

    刑恩猜到一个原因时,整个人不寒而栗。

    刑恩扶着皇上走到太平观,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周遭的所有人纷纷停止手上的动作,跪下参拜,裘坡连忙护卫在侧,随着山呼万岁声过后,皇上没有叫起,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没有看到朱颜,却看到朱及一身黑甲凌乱,连头盔都没有戴,从一片火势小的区域跑出来。

    跑到皇上面前。

    一近前,皇上未等他回话,急问他,“元妃呢?”

    朱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陛下,阿姐……阿姐死了。”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

    如轰雷掣电。

    皇上瞬间睁圆了眼,似站立不稳,整个人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直直地要往前栽,刑恩和裘坡不顾心中的震惊,迅速伸手扶住皇上才没有摔倒,只见皇上好不容易定住身形,抬腿一脚把朱及踢番在地,怒喝道:“让你胡说八道,你给朕闭嘴。”

    又大声质问,“元妃在哪?朕现在去见她。”

    朱及顾不上胸口痛,伸手指了指观里东北方向。

    皇上一把甩开刑恩和裘坡,脚步踉跄地往那边冲去,刑恩看得心急,那边还有一片小火,正要跟上,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朱及,又望向跟上来的裘坡,开口道:“还请将军主持大局,尽快把明火都扑灭,留十名羽林跟奴婢去伺候陛下。”

    “麻烦了。”裘坡顿住了脚步,朝刑恩拱了拱手。

    他想过,陛下今晚出宫会有大事,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就不知道,太平观起火,是不是因为雷击的缘故?若真是这个缘故,他浑身止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

    经过一场雷击与大火的太平观,留下一地狼藉,早已分不清哪是大殿哪是厢房,处处有大火烧过的痕迹,倒塌的房梁与木柱,横七竖八,无处下脚,更兼烟雾缭绕,只剩下未熄灭的火光照明。

    皇上冲过外围一圈小火,越过许多烧过的拦路木头,直到注意到东北角一间烧了半边的厢房,里面点有一盏灯,似有人影坐着,心中微喜,急忙冲了过去,“阿颜……”

    冲进厢房,看到坐着的人是朱进,皇上的话便止在喉咙里,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你怎么在这?”

    “近来阿姐在宫外,我不放心便住在城外,半夜被雷惊醒,听人说武库起火了,记起阿姐在的太平观离武库近,就急忙赶过来看看,不想迟了。”朱进说完,呜咽大哭起来。

    “不可能。”

    皇上怒吼一声,一脸凶神恶煞盯着朱进,发现他两眼通红,满脸泪痕,似狠哭过,很快就注意到他身后的榻上躺着一个人,被一块烧焦的外衣给罩住,只露出一双烧焦的脚,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了过去。

    只是他手刚触及外衣,就让朱进给拦住,“陛下别看。”

    “朕不信,你让开。”皇上恶狠狠地瞪着朱进。

    朱进咬紧牙关打着哆嗦,依旧半分不让,哭着道:“阿姐爱美,定不愿陛下见到她现在这副模样,阿姐已容貌尽毁。”

    皇上闷哼一声,感觉到心口被一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那股抑制不住的恐惧,重又涌了上来,手不停地发颤,他不愿意相信。

    他不信。

    他忽然生出一股大力,一把推倒朱进,揭开那件外衣,立时大骇,如天地无光、乾坤颠倒、日月倒悬,只见一张烧焦的脸蓦然闯入眼帘,黑乎乎的一片辨不出五官,在昏黄的明瓦灯下,脸形依稀很熟悉。

    他不死心,待要再细看,又被朱进用外衣给遮挡住。

    “陛下,求您别看了,”

    朱进跪倒在皇上面前,抓着他的双手哭道:“陛下,我先前进来,仔细辨认过,阿姐应该是在院子里先被雷击倒地,然后起火时被砸下的房柱压着,我进来扑灭火,把她移到这儿来,除了三弟阿及,不敢让其他人进来。”

    “陛下,微臣害怕,微臣恳求陛下,求陛下看在阿姐伺候你十六年的份上,不要把阿姐死于雷击一事给泄露出去,能保全阿姐的名声,亦能保全阿稷的名声,求陛下了。”朱进头触地,连磕响头。

    皇上两眼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人。

    熟悉的脸形,熟悉的身形,垂下来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串金钱手串,黄色丝带烧没了,只剩下烧黑的金线串着的金钱,就在此时,听得叮当一声响,手串的金线断开,那枚金钱掉落在青砖地板上。

    皇上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金钱,用袖口擦拭一番后,正面是大虞通宝,浑圆的楷书,是他亲笔写的模板。

    这些年,他让少府监每年新年铸一批新金钱,他从中挑出一枚最好看的制成手串送给阿颜,为的是辟邪,祐她平安。

    明明很有效果。

    阿颜的病都好全乎了。

    他要是早点来接阿颜回宫,阿颜就不会出事,或者,他根本不该和她的吵架的,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那个臭脾气,和她吵什么?

    金线断了,金钱坠地,何况人乎?

    忽地忆起,上次雷雨天,阿颜害怕时的那番报应之言,上天是不长眼,真遭天打雷劈的人,也应是他,不是阿颜,阿颜良善……

    不该有此劫。

    他紧紧攥着那枚金钱,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直往上涌,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倒,鲜血从嘴角溢出,人事不醒。

    后世史书有云:

    武帝昌平九年,夏,七月。

    天行异常,京师忽夜降雷电,时元献皇后在太平观祈福,受此惊,猝薨世,帝大恸。

    时年,改元天和。

    ——

    当朱颜在太平观去世的消息传开,禁足在凤仪宫的刘皇后,当场落了泪,对身边的刘姑姑叹道:“吾命亦恐不保。”

    刘姑姑大惊失色,“怎会,又不与娘娘相干?”

    刘皇后未多言,她是叹人亦叹己,在屋里写了封中宫笺表,然后托襄阳长公主转交给皇上,她为了能活下来,已尽力争取过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么么哒,另外,明天要外出,明天的更新可能也要到夜半。

    第147章 丧礼逾制

    朱元妃崩逝当日, 被追封为皇后。

    同时,下诏命太常寺与礼部以皇后之礼举办丧仪。

    当天下午,大行皇后棺椁自城外太平观经明德门入城, 沿朱雀大街直入皇城, 收殓并停灵于旧宫乾元殿正殿。

    旧宫乾元殿原是帝王办公燕寝之所,在此之前,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在乾元殿正殿停灵举办丧事,皇上直接以帝后一体为由定了下来, 破了旧例,开了先河。

    国有大丧, 举国哀悼。

    皇上自即日起宣布辍朝二十七日, 京中不得鸣钟鼓。

    下令所有在京官员皆服二十七日斩衰,百日素服, 京外官员自接到讣告之日起服丧。南阳王、济宁王、湘东王、孝昌王及信义王并召即刻赴京为母奔丧, 其余诸王在封地举哀二十七日,服一年齐衰不杖期之服,王妃及王府子嗣服九个月大功之服。

    自讣告下达之日起, 百日内不得婚嫁、乐舞、祭祀,京中四十九日不得屠宰,京外三日, 民间百姓皆服三日素服。

    京中五品以上官员,早晚至承天门内哭临祭奠,京中五品以上命妇,早晚至乾元殿外哭临祭奠, 连续七日不歇。

    皇上哀恸不已, 日夜守在乾元殿灵柩旁, 并亲自过问丧事, 事无巨细。后世曾讥言:元献皇后丧事之隆重,古今罕有,处处逾制,天子如临父母之丧,朝臣胆小如鼠无一言敢谏。

    这也成为皇上的一个重要污点。

    说起来,大约唯有身临其境,身在当下,才不会苛责眼下朝臣们的胆小如鼠,因为自大行皇后突然崩逝,皇上就跟疯魔了一般,到处找茬,使得朝野上下,噤若寒蝉,生怕祸及己身。

    先是礼部给大行皇后拟上来的谥号,皇上不满意,把礼部尚书给大骂了一顿。

    最后,皇上亲自拟定谥号元献,却突然对跪在灵柩前守灵的儿子张稷说:“朕死之后,谥号愿得一个元字。”

    这话一出,张稷吓得当场大哭,在一旁的三省宰辅及太常卿与宗正卿愀然变色,齐齐跪了下来,中书令令狐游更是以头触地,泣劝道:“陛下春秋鼎盛,千年万岁,何作不祥之语。”

    之后,信都长公主在临哭祭奠时,被皇上发现没有悲戚之色,被废为庶人,她再嫁的富春侯府也受到牵连,被夺爵,阖府被流放崖州。

    到了次日,溧阳长公主在临哭祭奠时,号陶大哭,皇上看了却同样不满意,说了句:“阿颜逢难,于朕而言,是摧心之痛,肝肠寸结,溧阳姑母与皇后素无交集,竟敢比朕还要悲伤。”

    又叹道:“岂非常礼矣。”

    随后,溧阳长公主被下令夺了封号、封地,废为庶民,长公主府及陈家等一干人等全部被夺职,发配西域,终生不得返回京师。

    再然后,中书令许节草拟一份祭文时,没有用敬语,被皇上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还是皇上自登基以来,头一回大骂三省宰辅。

    自国丧以来,朝臣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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