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寿宴成丧宴（三）
李炆玺的预感不可谓不准确，刚送走信国公李维虢祖孙，便又听人禀报，说是后院也出了事情，不过他娘华夫人已经将事情处理了。 节国公府后院，各府女眷都是花园中所设宴席用膳。 席间菜品精致丰盛，获得了不少赞誉。平日里甚少颇为注重形体的各府小姐们，也是难免控制不住口腹之欲，多用了些。 因着去岁武璋帝五十五小寿时，怀王杨淮特意琢磨出法子将南地新鲜的瓜果走水路运送京城，给武璋帝贺寿。 之后便有不少商家嗅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仿效杨淮的做法，将南地的新奇瓜果运送至京城甚至北地。 虽然水运成本提高了不少，但是因着售予的都是达官显贵之家，故而价格纵是翻上十数倍甚至几十倍，也是多受青睐的，毕竟这可是武璋帝寿宴上才享用的到的瓜果！ 其中有一种名为“庵波罗”的果子，因其形似心状，初时采摘下呈青色，后逐渐转为金黄，味美甘甜，香气馥郁，水分充沛，而颇受各府小姐喜爱。 南地道路颇为陡峭崎岖，当地也较为贫瘠。这般果子若不是有赖怀王杨淮这个贪食的老饕，许是不会有机会离开南地，抵达京畿应天府，并成为炙手可热的珍奇果蔬。 此果在应天府内颇受达官显贵之家欢迎，更是炒出了一颗果子一两黄金的高昂价格。可就算如此高昂的价格，仍是许多人购买不到，每月仅有两艘从南地来的货船，兴许能带来一些。 菜肴一上齐整，最受欢迎的反倒不是那些佳肴，而是以庵波罗果切片做成的果盘甜点。几乎一上桌，便被瓜分一空。 可不知怎得，席间竟有几位小姐，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生了呼吸困难、唇部肿胀，面部红肿并萌发细小红疹。 丫鬟们惊慌失措，大少夫人王氏和两个表弟媳（君恩侯府两位少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忙找来二夫人华氏。 华夫人见状，知是染了小毒。 但是探查几位小姐吃用过的东西，发现她们口味各不相同，唯一几人都食用过的，仅庵波罗果。 但在场还有很多小姐都食用了庵波罗果，却并没有如她们一般。 这让华夫人也是犯了难，不知道究竟是有人故意在寿宴上下毒，还是什么原因。 就在这时，二少夫人李炆玺的妻子唐氏正巧被节国公夫人周氏遣来。 原是不止小姐们这桌，就连国公夫人那桌也出现了此番情形。户部尚书夫人忽然出现了呼吸困难、手臂上也起了一些细小的红疹。 唐氏赶忙上前为她诊治，发现她竟是因着这庵波罗果所致。 及时的为其催吐后，又想起或有其他夫人小姐们，兴许也对庵波罗果过敏，便忙禀了继祖母周夫人，匆忙来到了院中宴席查看。 “娘，众位夫人莫要惊慌，这些小姐们之所以出现此种症状，并非是歹人下毒，而是因为她们食用了庵波罗果所造成的。” 二少夫人唐氏一语便道破了这中玄机，使得后院女眷们都议论纷纷。 “这……怎么会？这庵波罗果许多人都吃了，可大家都好好儿的啊……”华夫人一脸疑惑。 这庵波罗果可是她命管家花重金采购的，怎么会是因庵波罗果，让着几位小姐都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呢？ 莫非当真有人在这果中下毒，且并未全部果实下毒，所以才会…… 唐氏招来了一些丫鬟婆子，将在场身有不适的小姐们，扶到了偏厢安置下，再着人依照她所叙述的方法为人催吐救治。 在将所有出现不适的夫人小姐都安顿妥当后，她这才对华夫人和众人解释道： “娘，这庵波罗果虽然大多数人食之都无事，但是有些人却是不能食用的，甚至就算是触碰到这生果的汁水也会感到瘙痒难耐，重者会出现呼吸困难，肌肤生癣等症状。 但这多是因人体质有异而造成的，就好似长生果，人人食之都无事，偏生有些人却是不能食用，一旦食用便会出现类似中毒症状。 同样的情形还有花蜜、卵黄、香粉等，京中不也有人对此类物品碰都不能碰的吗？” 二少夫人唐氏，乃出身十大世家的蜀中唐家。 蜀中唐家，在十大世家中是唯一一个以医药传家出名的世家。家族之中，不论嫡庶、男女、老幼，皆是要修习医术。纵无天赋，但自幼便饱读医书、病理实例等，不会治病也会“看”症。 知道唐氏家学渊源的其余夫人和小姐们，都对她的话很是信服。对于她口中所说“过敏”一词，也甚是新奇。 唐氏一边和婆母华夫人招待着女宾们回到位置上继续饮宴，一边笑盈盈的与诸家夫人小姐讲一些其他诸如会引起此症的源头，及若“过敏”时当如何处置的方法。 很快，宴会上的小混乱便得以平息。 已经得到及时救治的小姐们，被催吐且服用过汤药，涂抹过祛敏药膏后，逐渐恢复了。休息了一会儿，回到寿宴现场时，众人这才完全的放下了心。 李炆玺听小厮如此汇报后，眉头却是深锁起来。 若他未曾记错，昨晚他最后一次检查菜谱之时，并未有见“庵波罗”果，怎得今日后院女宾宴上便有了这一味瓜果做甜品呢？ 思及如此，李炆玺赶忙派自己身边得力的小厮去查。 还未等查出个结果，就听前院李景辉派人来找李炆玺回去宴客，说是节国公李载垕喝醉了，吵着要去找早逝的元配吴老夫人。 李景辉无法，便是打算先将他送回书房歇下，莫让现在的节国公夫人周氏听到，再与李载垕闹腾。 李炆玺无法，只得赶忙回到了宴席上，见到主桌上几位国公果然都已经喝了不少—— 勇国公梁宇甚至同廉国公盛丰不知缘何，都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脚踩桌椅上拎着酒坛“吨吨吨”的往口中灌酒，状似在拼酒一般。 周围那些武将们正围着他们俩，边喝酒边为他俩加油打气，好不热（混）闹（乱）！ 忠国公许睿和义国公唐炳辰都坐到了别桌上，眼睛微眯，看上去已见醉意；智国公于登斜靠椅背上已经睡得香甜，他的次子吏部尚书于唯正护卫在他身侧，不时的还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某人…… 一见到李炆玺，于唯赶忙冲他招了招手，而后直言老父不胜酒力，已然醉倒。他已派人去将马车赶到府门，希望李炆玺可以派些人手，帮他将智国公抬回马车上。 智国公于登乃是武将出身，虽年事已高，但身材仍是魁梧，可见未疏于操练。但反观其次子于唯，身量瘦弱，完全就是一文质彬彬的书生，纵是壮年，却仍是无力独自将醉倒的智国公带离。 李炆玺无奈，四下本该侍候在旁的小厮却都不知哪里去了，就连本应守在那里的府卫也是不见了踪影，场面乱糟糟的，透着一股怪异。 最后，只得李炆玺与于唯二人搭把手，将于登双臂架在二人脖颈上，协力将他送出院子。直到快到府门前，才见府门处守着的府卫，二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唤来府卫刚将智国公父子送上马车与之道别，随后便又听闻前院暖厢失火了！ 李炆玺赶忙便直奔府内而去，却见那供客歇息的暖厢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势居然瞬间弥漫周遭，就像是被浇了火油一般！ 这…… 看着面前燃烧的熊熊大火，以及正慌慌张张前去扑火救火的众人，李炆玺终于明白了他那心头的不详之感源于何处—— 不是火油，是磷粉！ 他听闻信国公李维虢没了呼吸，匆匆赶到暖厢时，嗅到了磷粉的微弱气息。只是他当时心急于李维虢的状况，并未深思。 为了准备节国公七十大寿，节国公府刚刷过府中宅邸的外墙。 感觉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李炆玺想到西北边疆李炆楠火烧连营大破擦合台部，夺取关西七部，并与晟王杨澄约定逐步侵蚀吐蕃各部…… 李炆楠这次所立下的大功便是一举攻下了关西七部，将当年草原大战被擦合台趁机侵占的嘉峪关西北那块土地收复了回来！ 这是大功，但也是大罪！ 为了获取足够的磷粉，李炆楠隐瞒了私下发现的一处银矿，并私铸官银用于军需采购。也正是因此，李景耀才能在廉国公盛丰回京后，强势夺取了盛南明手中的大部分兵权！ 究竟是谁？是谁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然为何偏偏以磷粉换了刷墙的白泥？ 难道是陛下？难道节国公府上的锦衣卫暗桩不止他发现的那些，他还是有所疏漏？ 是了！ 若不是陛下，为何明知他们府上并不打算为祖父大办寿宴，却偏生要让大伯为祖父好生操持寿宴？ 几大国公近两年来来已甚少出府赴宴，今朝却是来了个齐整！ 就连一向病体孱弱的信国公李维虢都吵闹着饮酒，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还有……还有內监大总管常林，居然会留下饮宴！ 想到常林，李炆玺险些跌坐在地。 他忽然出手拉住一个正拎着水桶的小厮，颤巍巍的问道： “常……常林公公可从暖厢救出？”陌语moyu的恶后重生：美人毒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