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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沸

    阿隆扬一扬手里的一沓子纸,说:“该办正事了”

    他把一沓子纸往前递。

    陈敬磊接过来看。

    陆国盛,性别:男,民族:汉,身份证号:3301195074973751,血型:B,家庭住址:景都市南城清麟路11号,手机号:188779328,工作单位:建龙钢铁集团。

    陆海,民族:汉,身份证号:3301197905135617,血型:B,家庭住址:景都市东区桉街17号,手机号:157244466,工作单位:莲花道城管大队。

    陆楠,性别:女,民族:汉、身份证号:3301197410193012,血型:O,家庭住址:景都市东区桉街4号,手机号:136510988,工作单位:建龙钢铁集团。

    崔兴伟,性别:男,民族:汉,身份证号:3301197345644017,血型:AB,家庭住址:景都市东区桉街4号,手机号:135274218,工作单位:建龙钢铁集团

    陆今安的父母舅姨叔伯婶外祖,私人信息全在这一沓子纸上面。  身高体重血型学历社交媒体账号都是毛毛雨,银行流水,买过什么理财产品,名下有几家产业,办理过什么业务,甚至连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有。

    蒙涂北大惊失色:“这么私人的信息,这这这  你们从哪里搞来的?  ”

    阿隆一脸淡然:“很容易搞到,上百人的信息打包只要五块钱。  陆家这种有钱人,还有那些个明星运动员稍微贵一点,不过也贵不到哪去“,他晃晃手里的纸,”这些也就值几百块钱”

    蒙涂北问:“抓到要坐牢吧?  哥你不担心被抓起来吗?  ”

    阿隆很坦然:“我就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干我们这行的,进监狱是常事。  进进出出,我们都习惯了。  我就进过三回监狱,有啥担心的”

    陈敬磊认同地点点头。  而后,他想到:下回要是砍人,可以雇这种几进宫的人来做,他们不怕坐牢。  免得自己动手,惹一堆麻烦事。

    他进不进去无所谓。  不能留在乔温温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她那么胆小怕事,只会扔砖头扔椰子壳,急了还会哭鼻子。  被人欺负了该多可怜。

    不错,又发现一条新的道路。

    陈敬磊心情好了一点。

    蒙涂北抖抖嘴角,觉得眼前这俩人不太正常,但是又怕不合群,只好干笑两声,弱弱地问:“阿隆哥  你,你是干啥的?  ”

    阿隆回答:“催债的”

    “好,好的,你继续”

    阿隆见陈敬磊和蒙涂北没有其他疑问,接着说:“其他事交给弟兄们。  你们俩,做点小事就行了”

    陈敬磊问:“小事,是什么?  ”

    阿隆指着陆今安一大家子的个人信息,说:“拿上油漆,把他们全家每一个人的手机号刷在公共厕所里。  你俩不像我们,不要跟条子对着干。  条子来了,你们扔下东西就跑,条子走了,你们再去刷。  先从红灯区这片开始刷起。  ”

    “还有,这些信息”阿隆用手指隔空圈一圈陆今安等人的身份证号,“借贷平台、网络赌博、招嫖网站等等,我们那里有好几百个这样的网站,待会儿拿给你。  把他们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电子邮箱微信号QQ号支付宝淘宝id银行卡号,挨个往上填”

    蒙涂北瑟瑟发抖,恐惧地看着阿隆。

    陈敬磊挑挑眉,说:“好”

    果然,还是要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

    地痞流氓小混混,是这个城市的老鼠。  打死十只,抓进去五十只,仍然有成千上万只躲在暗处。

    他们顺着地下管道来回奔走,时不时冒出来,狠狠地咬人一口。  高高在上的人,用力甩掉肮脏的老鼠,自以为万事大吉。  不曾想,另一只悄然钻进他的裤管,趁其不备,又是一口。

    自古强龙难压地头蛇,对付崔兴伟这种无赖,只能比他还要无赖。

    乔温温缩在被窝里,一条一条地把陆今安一家的信息录到各色违法网站上。

    陈敬磊和蒙涂北提着油漆桶,捏着鼻子,一家公厕一家公测地刷手机号。

    肖祈和时柠,两个人,坐着慢悠悠的公交车,晃荡到钢园,地毯式搜索陆家的马脚。

    下午,四点。

    崔兴伟收到小舅子的报告后,一直提心吊胆。  没想到抢个穷学生的推荐表这么小的事,居然能引得道上的大哥出山。  没想到肖祈竟然这么难缠,早知道换一个好对付的人了。

    不过,崔兴伟也不是吃素的。  不就是黑社会吗,当他没见过?

    正当他稳如泰山时,忽然,手机发疯了一样震动起来。  短信叮咚叮咚地弹出,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

    崔兴伟一开始不在意,还在一条接着一条拉黑。  熟料,短信电话一刻不停。  开启飞行模式后,倒是消停了。  然而,下一秒,电子邮箱开始疯狂进邮件。  紧接着,桌上的座机也开始狂响。

    到最后,连楼下前台的座机都响个不停。

    崔兴伟愤怒的冲出写字楼,甫一踏出旋转门。

    猛地,迎头被泼了一罐液体。  液体味道刺鼻难闻,还对皮肤有刺激性,脸上火辣辣的。

    周围人赶紧跑过来:“崔总,崔总”

    崔兴伟抹一把脸,是鲜红的油漆。

    他勉强抬起眼皮,却只能看到一个骑着摩托车远去的背影。  等到警察来调监控,锁定嫌疑人,迅速抓捕归案。

    嫌疑人在警局里甚是嚣张:“赔钱?  我没钱,你去翻我家,你能翻到啥你就拿啥。  都归你。  都赔给你当医药费“,手腕往前一伸,”泼你油漆不能枪毙我吧?  来,抓我好喽”

    崔兴伟脸上的油漆烧得生疼,语无伦次地说:“关起来!  把他们都关起来!  “,他揪住警察的衣角,”一定是肖祈干的!  一定是他!  警察同志你快去抓他!  ”

    “肖祈?  是谁?  “,警察去问嫌疑人”你受人指使?  ”

    嫌疑人说:“欸嘿,没人让我干的,我就是纯粹看你不顺眼”

    说完,冲崔兴伟竖中指。

    警察又把肖祈叫到公安局配合调查。

    肖祈实话实说:“我没有,我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不相信,那您去查查我家?

    转过来,跟油漆味的崔兴伟说:“说话要讲证据的,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崔兴伟气个半死,跌跌撞撞走回家,洗了一个小时的澡,才把皮肤上的油漆去掉。

    一家子不敢开手机,不敢开电脑,座机电话线拔掉。  闹腾到凌晨两点,终于熄灯睡觉。

    睡熟不到二十分钟。

    屋外猛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崔兴伟被吓醒,心脏病差点发作。  他走下床,要撩开窗帘去看。  屋外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车辆由于震动也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邻居纷纷起床,有的推开窗户,有的躲在屋里。

    屋外,浓浓夜色中,路灯下。

    桉街是高档小区,联排别墅,安保24小时巡逻。  却不知何时,一辆跑车开了进来,停在了陆今安家门口。

    可能,保安误以为这款限量跑车是哪位业主新买的,故而没有排查直接放行。

    跑车上的三人,全都黑漆漆,衣服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陈敬磊站在蒙涂北的跑车里,接过他手里的炮仗,就着路灯看了看,说:“二踢脚?  这你都能搞到?  ”

    蒙涂北得意地笑:“我是谁?  我可是蒙涂北!  “,说罢,用打火机点燃手里二踢脚的引信,使劲一投,扔到陆今安家窗户下面。

    嘭!

    二踢脚管内的火药爆炸,棕色纸管炸成碎末,漫天飞舞。

    陈敬磊把手里的二踢脚全丢过去。

    嘭嘭嘭!

    禁售鞭炮自然有禁售它的道理。

    强烈的冲击力震碎了陆今安家的玻璃。  呼啦,碎裂声跟爆炸声交相辉映。

    乔温温点燃手里的红色挂鞭,瞄准窗户的破口,往里一甩。

    “哇哦!  七哥七哥,我投进啦!!  “乔温温兴奋地摇晃陈敬磊的胳膊。

    “好~”陈敬磊摸摸乔温温的头。

    “快快快,警察来了!!”

    警铃声越来越近。

    蒙涂北怪笑一声,说:“坐稳了!  ”

    一脚油门踩到底,撞开小区门口的横杆,冲向马路。

    跑车以时速300/h逃走,一眨眼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徒留下空气中浓烈弥漫的火药味。

    2012年3月25日,周日。

    崔兴杰不知道昨晚上哥哥的遭遇。  他像往常一样让司机开着公车送他来工商局,却瞧见门口聚集着一大堆人。

    车子实在开不进去,他下车,打算走过去。

    几个认识他的人,见到他的脸后,露出古怪的神色。  以往围着他嘘寒问暖的下属,此时纷纷躲着他。

    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崔兴杰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他挤进人群,终于看到—

    十几个人,举着很长的一条红横幅,站在景都工商局的门口。  横幅上写着:工商局副厅长崔兴杰,官商勾结!  丧尽天良!  不得好死!

    保卫科的人挤进人群,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十几个人控制住。

    正在崔兴杰想要趁乱遁走时,忽然,几辆摩托车从远处窜来,堪堪来到工商局门口时,摩托车上的人唰地往天上抛一团白色的东西。

    抛完后,加足马力逃走。

    白色的东西到了空中,四散开来。  雪花一样慢慢飘落,飘的哪里都是。

    行人捡起来一看,是一张传单:

    崔兴杰的照片占掉一半,剩下一半是红色粗体字“崔兴杰是狗官!  ”

    崔兴杰将传单捏成一团,手指紧握,指节发白。  脸上毫无血色,半晌,才顺下淤在胸口的浊气。

    铃铃铃!

    手机铃声吓得崔兴杰一哆嗦。

    他接通,是哥哥崔兴伟的电话。

    崔兴伟说:“弟弟,帮忙照看一下我儿子”

    崔兴杰快步走向公车,示意司机快点开车,问崔兴伟:“你有事?  ”

    “今早陆老头子晕过去了,刚抢救过来”崔兴伟语速很急。

    “他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  ”

    崔兴伟站在走廊里,看向vip病房里躺着的陆国盛,虚掩嘴巴,小声对手机话筒说:“听说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六点,陆国盛起床,拎着鸟笼打算出门遛弯。

    一开门,门口咀乓蝗喝恕?

    一群全身白衣头上戴着白帽子的人。  正中间的人举着一个黑牌,黑牌上一个大大的“奠”字,他旁边还有四个人举着花圈。

    看到陆国盛出门后,一个人高喊:“起~!  ”

    噼里啪啦,先是一阵放炮声。  鞭炮声刚停,还是那个人喊:“撒硬币~!  ”

    一兜子钢镚迎面砸来。

    陆国盛勉强躲过,未等他破口大骂。  依旧是那个人,喊道:“吹~!  ”

    唢呐一出,万物同悲。

    锣鼓震天响,丧乐彻云霄。

    在那个人拿出麦克风,开始哭丧时,陆国盛眼睛一翻,气晕过去了。

    崔兴伟咬牙切齿:“抓起来!  警察都是干吃饭的吗!  都抓!  起!  来!  ”

    崔兴杰听完原委,瘫坐在车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城市的小混混们,能抓完吗?

    抓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