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星闻到了我的信息素

    顾淮洲住的小区绿化很好，楼下的花园四季都是绿色，而且小区里也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于星被羽绒服裹成球也盖不住他的脸蛋好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说话又有礼貌，就更招人喜欢了，每次去楼下玩，都会有小朋友过来找他一起玩游戏。

    之前于遥租的那个小区就没有花园，也没有小朋友，所以于星是真的很喜欢新家，而且还能天天见到顾叔叔，哪怕只是靠在顾淮洲身上，闻到好闻的味道，他也会很开心。

    除了顾淮洲看着他喝牛奶的时候。

    于星好讨厌纯牛奶，一点甜味都没有，可是于遥说多喝牛奶对身体好，每天早晚各一杯，从来没间断过。

    以前于星就老是因为喝牛奶闹脾气，可是一看见爸爸板着脸，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也只能乖乖喝完。

    搬过来之后，顾淮洲才知道带孩子有多不容易，哪怕是于星这么乖巧的孩子，也还是很辛苦，主动地帮于遥分担了很多事情，包括监督他喝牛奶的工作。

    于星觉得他好说话，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跟他讨价还价。

    “顾叔叔，爸爸说喝牛奶对身体好。”

    “是啊。”顾淮洲看他小眼睛乱转悠就知道他在给自己挖坑，等他接着说。

    “那好东西是不是要分享？”

    顾淮洲看着他笑，也不说话，然后于星就把杯子推到自己面前，“叔叔我跟你分享好不好？”

    这样的小把戏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一遍，刚开始的时候顾淮洲还会认真告诉他爸爸是为你的身体好，而且牛奶也不难喝，承诺喝完了明天带他出去吃好吃的。

    后来去跟姐姐讨教怎么带孩子，才知道这只是小朋友的叛逆心理而已，不是真的有多讨厌牛奶，喝了这么多年于星早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跟家长“斗智斗勇”的这个过程，得到家长更多的关注，会让他获得满足感。

    顾淮洲也就不担心了，置身事外像看戏一样，大多数时候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小游戏一样跟他玩。

    比如一人喝一口，顾淮洲每次都只是抿一点，只有于星乖乖大口喝，比如故意回房间拿本书，于星就会趁他转身往花盆里吐一口牛奶。

    于星的腮帮子含着牛奶鼓起来，就像是偷吃东西的小仓鼠，顾淮洲全都看在眼里，好几次抓到他嘴角都还有白白的奶渍，却从来没戳破，更不会私下告诉于遥。

    在不给于遥添麻烦的前提下，他希望于星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叛逆才是童年该有的色彩，他更喜欢这样鲜活又可爱的于星。

    于星似乎也发现了顾叔叔是在悄悄放自己一马，跟他相处起来越发自在，坦然地缩在顾淮洲怀里撒娇，小脚丫踩在顾淮洲的腿上蹦蹦跳跳，就连于遥这个亲爸爸都觉得自己要失宠了。

    但是于遥从来也没问过自己和顾淮洲谁更重要这种问题，有人和自己一样疼爱于星，于星愿意接纳他，他真的很高兴，嘴上说吃醋也不过是玩笑话。

    而且他永远不可能真的失宠。

    他和于星在国外相依为命的五年，是顾淮洲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过的。

    年后有一天的晚上，学校里一个omega同事突发阑尾炎要手术，身边也没个亲戚朋友，平时跟于遥关系不错，只能麻烦于遥去陪陪他，顾淮洲本来也想跟着去，可是alpha过去不方便，而且家里还有个孩子，就只能自己哄于星睡觉。

    平时都是很好哄的，故事书往下念，十几分钟于星就会睡着，可是今天于遥走的时候他还在午睡，醒来就没有见到爸爸，小眼睛就一直耷拉着，一直到晚上爸爸都没回来，虽然打了电话，于遥说等手术结束，同事的麻醉过去了就回家，让他乖乖听顾叔叔的话。

    顾淮洲明显感受到于星兴致不高，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也蔫蔫的，连晚上的牛奶都不敢再逼着他喝。

    于星也不想给叔叔添麻烦，顾淮洲给他刷牙洗脸，他就乖乖配合，一直到睡觉之前，都没提过爸爸。

    这好像是头一次，爸爸晚上没有回家，于星真的努力在听话了，可他就是睡不着。

    于遥对他宠爱但不溺爱，懂事之后就放他一个人睡觉了，刚开始也会怕黑，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惊醒，但是只要他一哭，爸爸一定会马上出现在自己身边，不像今天晚上，就算自己半夜惊醒，爸爸也不会回来。

    小朋友就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星越想越难过，顾淮洲给他讲的故事他一句都没听进去，顾淮洲讲了一会儿之后抬头一看，就看见他两只眼睛泪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果不其然，顾淮洲刚问了一句怎么了，于星眼里的泪就完全绷不住了。

    “爸爸…唔…爸爸…”

    这还是顾淮洲头一次看见于星哭，手里的故事书都吓掉了，赶紧把人从被窝里抱出来，搂进怀里开始哄，“星星乖，爸爸明天就回来了…”

    “爸爸…”

    于星完全不听他说话，反而越哭越起劲了，就跟要把平时攒着的眼泪全都哭出来似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大。

    顾淮洲被他震耳欲聋的哭声吓得手足无措，下意识想掏手机跟于遥打电话求救，可是又想到于遥在医院陪床，应该也很辛苦，只能学着于遥平时哄孩子的姿势，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又抱着他走到于遥的房间，找了件于遥的睡衣出来盖在他身上。

    睡衣刚穿了一两天，上面带着信息素，勉强能起到一点安抚作用，于星闻到熟悉的味道，立马就抓着衣服不放，也真的安静了一些，没有再哭出声音，也没有再不听话地叫爸爸，只是抱着顾淮洲的脖子，一直掉眼泪。

    顾淮洲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屁，另一只手还在拍他的背，嘴里说来说去除了一句“星星不哭，爸爸明天就回来了…”，就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他实在是不擅长哄孩子，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这么哄一天都行。

    可是抱着他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居然发现于星抽泣的幅度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轻，他轻轻叫了一声“星星”，居然完全没有听到回应。

    “星星，睡着了吗？”顾淮洲又问了一遍，回答他的是于星平稳的呼吸声。

    顾淮洲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刚刚哭起来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没一会儿就这么安静了，难道于遥睡衣上的信息素都这么浓吗？

    索性就决定让于星今天晚上睡在于遥的房间好了，床上的信息素应该也有安抚作用，可以保证小家伙不要半夜惊醒过来再闹。

    可是当他准备将于星放回床上的时候，却发现小家伙竟然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不松手，而且还不是抓在手心里，是在几个手指间，绕了几圈被抓紧，衣领都被他拉变形了，不强行掰开他的手根本拉不出来。

    顾淮洲想了想，还是担心惊醒他，再解开两颗扣子就直接把睡衣脱下来了，于星不仅没松手，甚至两手并用地抱住了他的衣服，自己在床上翻了身，将他的睡衣当娃娃似的团在怀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是整个人已经乖巧地睡过去了。

    而于遥那件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

    顾淮洲给他盖好被子，还没走出房门就见到了于遥的衣服，弯腰去捡的瞬间才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于星扔掉了爸爸的衣服，攥住了自己的？

    刚刚于星哭得最凶的时候，自己一时也没收住信息素。

    没分化的小朋友对信息素最敏感，而且只能闻到自己父母的，不至于连这个都会弄错。

    而且，即便是他手滑弄掉了，为什么自己的信息素，可以对他有安抚作用？

    顾淮洲一边拿衣架将手里睡衣挂起来，脑子里已经迅速将这段时间的不对劲都过了一遍。

    除了自己的信息素能安抚到于星，他还和自己一样对花生过敏，虽然出生日期好像对不上，但是于遥说于星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却一直没提是什么原因，认真想想，如果是早产的话，好像就一切都能对得上了。

    顾淮洲心里有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在想要不要取一点于星的唾液做个亲子鉴定，会不会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可是当他把于遥的睡衣挂进衣柜之后，在衣柜底下看到了一个盒子。

    没有冒犯于遥隐私的想法，成年人之间相互尊重，他们俩连对方的手机都不会多看一眼，只是看到那个盒子，顾淮洲鬼使神差地蹲了下去，总觉得里面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盒子外面是用真空袋包装好的，盒子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他帮于遥搬家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像是考古的工作人员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入眼便是一件再眼熟不过的西装外套。

    是六年前，他盖在于遥身上的那件。

    已经完全闻不到上面信息素的味道，只是相同的牌子和尺码，一直忘记剪掉的备用扣，都在告诉顾淮洲，就是六年前那件。

    顾淮洲没有拿起来，只是轻轻伸手抚过，仿佛隔着时空看到了多年前没有被完全标记的于遥，孕期因为信息素的不稳定受折磨，便会抱着这件衣服，稍稍求得一点缓解。

    一如方才抓着自己睡衣不肯放手的于星。

    亲子鉴定不过是一张冷冰冰没有感情的纸，顾淮洲突然就不想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要自己去问。

    欠于遥的道歉，也要亲自说出口。